小小的毒
王国华
要到长白山旅游。去过那里的朋友都提醒：“别忘尝尝猪嘴蘑哟，很好吃的。”
猪嘴蘑是长白山特产。西坡山脚下的松江河镇，每家饭店都提供猪嘴蘑。若是外地客人，老板一般还会告诉你猪嘴蘑的特点。
猪嘴蘑是一种生长在柞树上的真菌，表面含有一种有毒成分，必须用碱水反复冲洗，如果洗不净的话，食客就会中毒，嘴唇疼痛并且肿大，变得像猪嘴一样。这也是猪嘴蘑名称的由来。
含蓄一些的人把猪嘴蘑称为“拱嘴蘑”，中毒者本已倒霉，再以调侃的名称称呼之，不亚于伤口撒盐。如果是自己的亲人、好友中了毒，自然不能说他们成了“猪嘴”，而是说他们被蘑菇“拱”着了。
也有人说，因为这种蘑菇形似猪嘴才有此名。不过该说法缺少传奇性，故以之为本的不多。
猪嘴蘑与其它蘑菇的不同在于，其它宜与大油大腻组合，借力打力，如小鸡炖蘑菇之类，猪嘴蘑只宜凉拌，煮熟晾凉，与黄瓜搭配，以盐、味精、糖、醋等简单搅拌。端上桌来，比普通蘑菇单纯，比木耳醇厚，清爽、柔脆，配以两杯冰镇啤酒，味道极好。
第一天，老板告诉我们，他的老舅就被“拱”到过，上吐下泻，嘴唇肿了好几天。第二天换了一家饭店，老板说他的邻居不信邪，没拿猪嘴蘑当回事，只是简单洗了洗，结果也被“拱”到。后来我们发现，几乎每个老板都能讲出几个身边人不幸中毒的“惨状”，然后强调，“我的猪嘴蘑，是经过多次冲洗的，绝对安全。”
游客们边听故事边品尝着美味猪嘴蘑，难免要为自己庆幸，同时也为别人的中招感到好笑。这就好像你顺利跳过小泥沟，而别人一脚踩了进去，浑身泥水，其狼狈相和你形成鲜明对比。
猪嘴蘑与河豚不同，河豚好吃，不小心却会丧命；涉险过关的人，为自己自豪的同时，却也因丧命的同类感到恐惧；猪嘴蘑是个小小的陷阱，有点小小的毒，最惨也不过是长一个猪嘴巴，既挑战了人们冒险的心理，又无伤大局。这样的结果显然最好。
小赌怡情大赌伤身。所以，吃猪嘴蘑，吃的不是美味，是那点小小的毒，小小的赌。
长白山下的住户，家中来了外地客人，一定要端出猪嘴蘑，存货不多也不影响体面，可以以猪嘴蘑不宜多吃为由，人们不但要表示理解，还会因主人的体贴而开心。
猪嘴蘑那点小小的毒，似乎就像这个借口一样可爱。
（选自2010年8月《杂文报》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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